新西兰人为什么“说人话”，华人妈妈从基础教育中找到答案

　　作者：黄啸

　　最近，在冰儿家喝茶吃点心，冰儿拿出儿子写的课堂讲演稿给我看，又气又笑地说你看我们家小J哥是怎么在学校写speech控诉我的。

　　我看了一遍，真是有点惊到，小小子写得太有条理了，有理有据，简直掷地有声。

　　下面是全文翻译：

　　speech原文

　　大家好，今天我要说的是《关于征求和看中小孩意见的问题》

　　成年人一般都不再在乎小孩的意愿。如果小孩的意见太过分太无理太浪费也罢了 。但有些事情与钱无关，或者是家长计划内的支出，比如去哪里度假，选择哪间学校，家长永远有优先选择权。我同意家长很多时候可以有优先选择权，因为钱是他们付的。但是小孩有时候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利，有一些自由的空间。

　　家长经常顺手给小孩一些激励，但他们不能遵守诺言。有一次我妈妈说，如果老师说我的在课堂上表现得非常好的话，我可以去朋友家玩。所以我非常努力地学和听课，放学时候，老师说为我自豪。我很高兴我可以去朋友家玩啦，但是当我见了我妈妈的时候，她只是随便说了句，现在都黑了。这样事情常常发生，像在饭馆吃完饭，音乐会后，家长一般都是一句，天都黑了，或者说你还得干嘛干嘛，就忘了他们之前的承诺。

　　成人之间谈话聊天互相许诺什么事情，他们基本会履行的，但他们为什么不能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小孩呢，仅仅因为我们的身体比较小，我们的感觉和意见就不值一钱吗？我记得一个在书里看来的真实故事，一个九岁的男孩和几个月大的小妹妹坐在后排座，当男孩发现小妹妹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时，他赶紧对他妈妈说，快停车！但是她妈妈像往常那样说，她没事的。到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，小男孩的妹妹已经死了，就是因为他们的妈妈不在乎小孩在说什么，大人教育孩子说听他们说话，但他们听我们说话了吗？

　　1865年开始种族隔离就开始。黑人被限制做很多事情，他们像是在飞机中经济舱的客人，白人都在头等舱里。当他们大声说话的时候，可能被被打死或者抓进监狱。有时候感觉小孩的待遇类似，我们不能做很多事情，当我们要表达什么的时候，大人就走开了（至少我的家长这样做过）。

　　总之，我希望成人家长应该认真聆听，不要不理会小孩的话题，小孩小，但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选择和意见的权利。

　　小J哥做的小提示

　　小J哥10岁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点，像七八岁，混沌未开的样子。

　　我跟他聊天也不多，就知道他性格很乖，憨憨的很有礼貌，小J哥最喜欢家里来客人，这样他妈妈就顾不上管理他，他可以躲在房间不受打扰地玩游戏。

　　感觉小J哥除了玩，别的都不放心上，就拿他当个小可爱对待，没想到能写出这么厉害的有条有理有论点有论据有例证的speech来。让大人我也自觉检讨了下自己。

　　开心的小J哥

　　因为小J哥的speech，我仿佛听到了隔着时空，我女儿来自还住在小小身体里时候的无声责问，我的选择权呢？

　　记得有次全家去台湾，当时台湾还没有自由行，去旅行只能跟团，鸭子最讨厌跟团被呼来喝去的，表示不愿意去，我理都没理她拉上就走，结果那十天她用到了景点不下大巴车来抗议我的霸权，弄得全程我像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，事后我还写了篇专栏控诉，现在想想，鸭子心里也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呢，隔空跟小鸭子道个歉吧，为没尊重你的选择权。

　　再一个感慨就是，我一直对纽村的教育不怎么以为然，觉得小孩在学校在家都是玩，学生假期不要太多，中小学生一律三点多就放学，在学校里也是各种徒步野营活动，课外不是网球就是篮球，不是游泳就是跳舞，作业啥的，是没怎么听说过的存在。

　　我记得当娜15岁才学一元一次方程，还被难得吱哇乱叫，高中生是中国孩子小学的数学程度。我甚至因此质疑纽村国民素质，教育不等于玩啊。

　　飞翔吧，小小子！

　　现在看着小J哥这个小小子写出来的文章，觉得评价教育深浅没有那么简单，西人教育注重个性发展，人性完善，观点输出表达能力写作能力是特别看重的。

　　这个不分文理科，做一个有观点有态度的人比什么都重要。

　　小J哥这篇东西，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课堂作业，人人都自己选择一个社会话题写，比如多元文化的融合，比如种族歧视，比如怎么对待残疾人，比如怎样对待你不习惯不喜欢的食物之类……

　　写好在课堂上讲给老师同学听，这样训练出来的表达能力，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思维方式，对应自尊和尊重他人的健康完整人格的形成，相当良性，这比刷多少题海要重要的多。

　　看得出来老师对小J哥演讲的评价也很高，鼓励他挑战成人世界权威。

　　设想一下，如果老师做了抑制性的评价，比如说爸爸妈妈无比爱你们，尽一切可能为你们提供好的学习生活条件，你们这样写，伤他们的心了。小J哥下一次，就一次不掏心窝子了，套话说来就来，像我们都曾经经历过的从赤子之心到言者有罪的演变过程一样，这就是教育的回声。

　　我上学时候作文基本都是范文。有一次例外，内容好像是学校组织去看中山公园里的金鱼展。看文字说明，这些鱼是经过特殊的配种繁殖观赏金鱼，特别奇形怪状的，有的拖着比身体还大的大眼泡子，有的脑瓜顶上长了一身癞似的，奇丑无比。

　　我以那个年龄特的偏执，认为剥夺金鱼自由繁殖的机会，经过人工干涉，满足人类种猎奇审丑变态需求，很是不人道，看着就很恶心。老师说，培养出观赏金鱼新品种，是科学成就，怎么能说是变态呢，差评！

　　还有一个同学平时作文也写得好，那次和我并列成为反面教材，因为她作文的开头第一句话是，我心烦意乱地走进中山公园。老师说，这样的情绪不对，不健康。偏激和情绪起伏是青春期孩子的特点。因为表达出来的情绪有点负面，不昂扬，就给低分，那么我们下次就知道了，只有写对的，高亢的东西。这样就成了写是一回事，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回事，说一套，做一套。

　　我最近的上的网课有篇国外报道，中国科学家发表论文，让雄鼠产子。一只雄鼠在“罪恶的”试验后通过剖腹产分娩，该实验涉及将一只雄鼠一只雌鼠结合并移植一个子宫。

　　该团队通过连接雄鼠和雌鼠的皮肤并让它们共享血液，将它们连接在一起，然后将子宫移植到雄鼠体内，并将胚胎植入雄鼠和雌鼠体内。善待动物组织高级顾问Mclvor说：“通过手术将两只敏感的老鼠连接在一起，它们忍受着残害和数周的漫长痛苦，这是不道德的。老鼠和人类一样有神经系统。它们和人类一样能感受到疼痛、恐惧、孤独和快乐。”

　　想想我小时候，也有点这样的悲悯精神和思辨萌芽。孩子的天性和大自然比较接近，和世间万物有共情能力。

　　初次表达出来的时候，如果没被肯定，慢慢地那些敏感和善意就自我阉割掉了，变成无情的大人中的一个。

　　再就是方法论，在课堂上演讲不是照着你写好的文本念，但是你可以准备一点小提示。

　　小J哥为就自己在电脑上制表做了一个很精致的小提示，层次分明，裁下来梯形装订起来，便于讲演时候翻阅，别看简单，非常专业。他还就自己的观点在班上做了一个小调查：

　　“班上14个人中8个人说同意，其他6个人中，3个人说不知道，3个不同意，14个人中的8个同意，虽然不是很多，但是已经过了半数，过了半数就算多数人同意了，所以半数以上我们班上的同学都认为家长不在乎他们的意见，总之我认为，家长应该认真严肃地聆听孩子的话，并且说话算数。他们小但不等于他们没有选择和意见。”

　　真是超严谨啊。

　　这种制表提炼的能力，很多成人都没有。

　　我在生活中遇到的洋人，虽说有各种各样的毛病，但多数善于表达和收纳，善于很有条理地写和整理保存文档，当然不能说全部，用小J哥的话，大数人是这样。这应该是从小训练结出来果实。

　　以前冰儿给我看过小J哥写的因为疫情lockdown在家的感受，那次没有这次这么震撼，但是觉得超级欢乐。他说lockdown好的地方，是有更多时间跟家人一起。不好的地方，是网课太多。天天跟妈妈在一起，真没想到妈妈生气起来可以那么mad，有次我淘气被轰出去了，我站在院子里看着窗户想，下次如果再被轰出来，我要记得把窗户开一个缝，这样我就可以爬回来接着玩iPad了。

　　如果说从窗户爬回来的小J哥是他的小小子本尊表达，那么上面那篇让“大人好好听话篇”就是他的人性Pro版，是我们对着小孩常常无视和忽略了的那些东西，震耳发聩地对着大人说出来，你们要听我们说话。

　　投稿作者：黄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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